“我这么严重的病,你们都不嫌弃我”——曾阿姨这句带着卑微与感激的话语,像一颗石子,在医患之间漾开了层层温暖的涟漪。
彼时,刚结束手头工作的我,望着被脊柱疾病折磨二十年的她,决定将半小时完完整整交付:这不是一次常规问诊,而是一场以“倾听”为名的叙事护理。
二十年前一场未根治的椎间盘手术,开启了曾阿姨辗转求医的漫漫长路。身体的失控逐渐蔓延至生活的方方面面。糖尿病引发的眼底病变,剥夺了她驾驶的权利。
“您以前还开车呀?真了不起!”我试图在她的灰暗叙述中寻找一丝光亮。
这句话,轻轻推开了她记忆的闸门。“生病前,我在云南的生意红红火火;可病后,一切都变了。”她平静地诉说着,而我却听得心头沉重。
这时,一直沉默的叔叔轻声说:“最信任的人,现在成了最不信任的人了。”一句话,道尽了病痛对人与人之间信任的消磨。
“阿姨,您看叔叔一直在这陪着您,忙前忙后,这么细心。您还怕他不管您吗?”我轻声对她说。
“是啊!”她的音调瞬间扬起,像被点亮的灯,“我们感情一直很好,从来没吵过架。就是这几年……我总觉得拖累了他。”
“那孩子们呢?”
一提到儿女,她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:“我一儿一女,特别孝顺!”她的眼神柔软下来,“还有我老妈,快八十了,还坚持每天为我做饭……”
说着说着,她自己就想明白了。那些曾被病痛遮蔽的温暖——丈夫的不离不弃、儿女的孝顺体贴、老母亲的默默守护,原来一直都在。
阿姨动情地说:“生病是不幸的,但能遇到你们,是我不幸中的万幸。那天朋友送来一束鲜花,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它转送给你们,因为最该感谢的,就是你们医生!”她眼神坚定,“这次手术很成功,病痛解决了八成以上,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。” 我问她康复后最想做什么,她不假思索地说想回云南,看看生意能不能再做起来。说这话时,她眼里闪着光。那份对事业的牵挂,何尝不是对生活本身的热爱? “有时是治愈,常常是帮助,总是去安慰”。特鲁多医生的铭言,在这场倾听中有了最生动的注解:治愈,是手术成功的喜悦;而帮助与安慰,是叙事护理承载的使命。我们无需凭空创造光明,只需做那位持灯的伙伴,用共情与专业,照亮患者内心深处那些被遗忘的坚韧、爱与希望。 当曾阿姨从“我只是个病人”的自我定义中走出,重新看见被爱包围的自己,疗愈,便已悄然发生。 愿每一次倾听,都能为生命注入温暖与希望。